【留白】《春天来来去去》

就是一个春天里的小甜饼,节日快乐

BGM:《割》  太一



“下一次吧,下一次我要叫住他。

直到下一次他骑着车、衣襟鼓鼓作响地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我要同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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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的天是浅水蓝色的,是很常见的一天。

       白敬亭告诉自己,是很平凡的天色、在夏日的早风里,也许是下了雨,也许是刮了风,把一望无际的巨幕洗刷成了如此澄澈的颜色。

       他从未这样见过浩瀚的天际,空无一物、被无尽的蓝铺满了色泽,送来碧晨的福音,而他接受馈赠,绵长地呼吸起来,就宛如襁褓里的婴儿一般安静。

       似乎那一天就注定他将遇见自己的刻骨铭心。

       白敬亭在等一个人,他一直都在等这个人。

       那个人会骑着自行车从他身边悠悠而过,穿着校服,有一个利落的后脑勺,然后背影会在在美丽的花树林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少次,白敬亭这么和自己诉说。

       下一次吧,下一次我要叫住他。

       直到下一次他骑着车、衣襟鼓鼓作响地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我要同他说话。

       浅蓝的天弯弯地挂在头上,安静地抚平他的思绪,于是他又在路上出神了,直到轻快的车铃响起。

        那个人来了,带着春天的喜悦、满路绽放海棠的花香、携动着蓝色的天朝白敬亭骑来。他的脚踏车发出轻快的响声,就像在风里起舞一样调皮,那人驱使而去,在他身边像一阵风,头也不回,只有一个背影闪现在天色之下。

       白敬亭慌了起来,急切起来,于是他追着那人跑了两步,从胸腔里呼出颤抖又不平的气,然后奋力喊道:“欸——同学!”

       车一下就刹住了,那人回过头,露出那张利落板寸下的剑眉星目,从深嵌如耀石中诞生出热切的目光,他在笑,把眼睛笑弯成了一轮月牙,就这样看着拼命喘着气的白敬亭,他也大声喊道。

       “太好了!你终于喊我了——”

       忽然白敬亭看见那张脸,他发现他是认识这个一直想叫住的人的,知道他的名字,那个骑车的叫刘昊然。

       无名又复杂的情绪让他露出有些滑稽又僵硬的表情,最后白敬亭用力地笑起来。

       “你可以载我吗——”


       白敬亭坐在那人的后座上,不得不用单手抓着刘昊然的衣角才得以保持平衡,那个人的看上去挺瘦的,可碰到他的腰却有些微微的肉感,十分可爱,白敬亭捏了捏自己的,自己只有骨头,他不经意就笑起来,忍俊不禁。

       刘昊然问他笑什么,白敬亭说你有点小肉。

       刘昊然说他是个火柴人,又满不在乎地回答:“是你太瘦啦!”

       他们骑了一段路,风把花瓣从树叉上邀请下来作舞,整个春天就是一场温暖的、盛大的舞会,所有鲜活的生命都是他们的一席之宾,柳絮在空中扬起、淘气地把他们逗笑了。

       他们就像相识很久的老友,在铺满春意的花路上,把寻常的语句编织成优美的诗句。

       “我们见过吗?”白敬亭的头发被风吹开,露出单薄又光洁的额头,他们路过矮矮的河岸,从漾着波纹的水面上他看见他俩模糊的倒影,捏了捏自己几乎削薄的面颊上突出高高的颧骨,发现自己是太瘦了。

       “嗯…食堂、图书馆、楼梯上、教室旁?”刘昊然积极地提供着地点,他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的,就像平时广播里面读那些优美的文字的嗓子一样,他和白敬亭说话的时候总会声调上扬,就像被吹在天上的风筝,“总有一个地方吧!”

       “啊,广播里。”白敬亭有些小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背,摸到了一颗颗的脊椎和漂亮的蝴蝶骨,“你是广播社的吗?每天中午十二点读小作文?”

       刘昊然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地说他不是,也不爱读小作文儿,中午十二点他喜欢在操场上跟人家抢篮板,还说自己三分球投得特别好,叫白敬亭去看,别再听云里雾里的小作文了。

       “好吧。”白敬亭有点敷衍,他们都撒了小谎,刘昊然三分球没有勾手打得好,而十二点的时候白敬亭喜欢在风扇下睡觉,太热了他不乐意晒,所以白得有些过分,可他还是不死心,“那我们到底见过吗?”

       “没有?”刘昊然发出了一个问句,然后他很无所谓地笑了,车在路当中摇摇晃晃地留下蜿蜒的足记,记录着这段让人心动的路程,他听上去那么自信,“那有可能就快见到了。”

       “我们现在已经见到了。”

       “好吧!”白敬亭又应了,可这次就不敷衍了。


       这一条路没有尽头,天色也依旧蓝得像是小时候妈妈洗完的床单,散发着太阳晒过的皂香,花一瓣瓣地落,白敬亭看着它们突然就问。

       “为什么海棠是粉红色的?”

       “因为他们在春天开花,春天就该是粉红色的。”刘昊然点着头应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幼稚,认真地就像被老师叫上黑板去解答最后化学最后一道加试题。

       然后他拿了满分,用他随意的情话。

       刘昊然告诉他理科生是很浪漫的,白敬亭说自己是半文半理,哪里都沾一点边,也就该比他更浪漫了,刘昊然说这是歪理,这个解是错的。

       可他说这话时候是笑的,似乎也准备不讲道理地给白敬亭这道没有过程连答案都是乱七八糟的大题打个满分。

       白敬亭开始笑,他平时没这么爱笑的,因为总是会把眼角笑出几个褶子,看上去很温暖也有点傻气,和刘昊然待在一块他总这么忍俊不禁,这时候眼角上的泪痣就像是一瓣落在他眼窝潭水里的桃花,微微地漾着。

       刘昊然说他的泪痣好看,白敬亭却说这是痦子,只有刘昊然这种傻子才喜欢。

       说完他又有些不满地皱起鼻子,揪着刘昊然衣角的手用力摇了摇。

       “我们这是去哪里?”

       刘昊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用指腹压了压鼻尖,左边的脸颊上有几颗极浅的痣,把那张精致的脸点缀出了鲜活的生机,他转过头来朝白敬亭笑出了自己的小虎牙:“我也不知道,你有很想去的地方吗?”

       白敬亭告诉他自己想去佛罗伦萨看看文艺复兴,想去冰岛看看被一道窄道与海隔开的肖尔索河,想去奈良喂一匹鹿,还想去胡萨维克看望鲸群。但那些地方都太远了,他们骑不过去。

       于是白敬亭想了一下就说:“你再骑一段吧,就这么骑下去。”

       刘昊然似乎笑了,他的笑声透过胸腔振动闷闷地从胸膛和背脊里传递给白敬亭,接着他说。

       “那你要不要抱紧一点?”


       白敬亭被刘昊然说成火柴的胳膊,正环在刘昊然那被白敬亭说有些小肉的腰上。好吧,刘昊然其实是瘦的,白敬亭的胳膊也很有力气,他们都发现了这个事实,可都心照不宣地学不会承认错误。

       他的手臂贴着肋骨,感受每一次呼吸时那分明的骨骼在起伏,肩膀贴合在漂亮的肩胛骨上,意外地契合依偎在了一起。

       花瓣在飞快地翩跹,他们的心跳从一开始独自慌乱地跳动、逐渐统一成了一个频率,扑通扑通的,像是在同一个心房里运作一样。

       “哪里有点不对了…”白敬亭安静地嘟囔。

       “好像少了些什么?”刘昊然也配合地附和着他,随即他把车子停了下来,那是两棵花树中间,还有一道小小的桥从水道上跨过,什么都在闪闪发光。

       刘昊然把身子往后仰,他坐直了,又示意身后的人靠近些。白敬亭一开始不乐意,最后还是很情愿地把尖削的下巴搁在宽阔的肩窝里。这下他们凑近了,少些什么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


       少些什么呢?

       亲吻。


       刘昊然转过头来,他把一个蜻蜓点水一样的亲吻落在白敬亭的眉心。

       他用好听的声音说:“认识你很高兴。”



       闹铃响了,准六点二十。

       白敬亭醒得很准时,他已经很久没有可以这么清醒又轻易地下床了。校服就在一旁挂着,书包也早就理好了,客厅里洋溢着母亲早饭的香气,他给自己打好了领带,然后从满满当当的鞋柜里挑出了一双喜欢的鞋。

       走出门是七点,沿着河边的路,他只要十多分钟就能到学校,所以他总走得很慢。

       出了门才发现河边的垂丝海棠开了,粉压压的一片压在枝头上,哪里都是春天的味道。他再往上看,天空是那片浅水蓝的色调。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他走着,听着耳机在小道上缓慢地行走,忽然听到后面响起了轻快的车铃——随即一辆大轮子自行车悠悠地驶过他旁边。

       骑车的人高高瘦瘦,校服白衬衫被吹得鼓鼓作响,留了一个利落的后脑勺,还有好看的背脊。

       奇怪的感觉驱使,他分明没见过那个骑车的人、连他叫什么都应该不知道的。白敬亭一下子拿掉了耳机,然后呼喊脱口而出。

       “欸!刘昊然——”


       骑车人停了下来,转过头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像极了梦里。然后他想起来梦里他说他们即将相见的。

       “嗨……”

       刘昊然笑了,笑得有些耀眼得好看,他推着车走过来,有些小心翼翼,看他这样,白敬亭忍不住也笑了。

       刘昊然扬着声音说。

       “要我载你吗?”


       两个人的背影在花树林中慢慢远去。

       “我昨天好像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好巧,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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